《读出的禅意：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》（河海大学出版社）

胭脂茉莉：此时此刻，安静的美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胭脂茉莉诗歌：《安静的美》（组诗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少木森

如今，阳明心学见热，所以讨论阳明心学核心之一“知行合一”也必然见热，特别是对朱熹与王阳明关于“知行合一”的区别，讨论得尤为热烈。朱熹有一个观点：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，行之愈笃则知之愈明。相对应的，王阳明则有一个这样的观点：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知。细分析，朱熹主张——真知必能行；而王阳明则说——真知即是行。

大家都知道，同是说“知行合一”，王阳明却是反对朱熹的。王阳明所反对的是朱熹把知与行划为两段的说法，即所谓“先研究理先穷尽这理才去做”的说法。他认为朱熹等“格物穷理”的说法有问题，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“穷理”而后才去“力行”。在他看来这个说法，已经逐步成了一些人忽视“行”，做嘴上功夫，仅停留于嘴上的借口和依据。他强调，知行本不可分，只有行才使知呈现出来。所以，他多次以孝道为例说明：知行永远不可能分开，真知即是行。他说，能够讲很多孝的道理而不去做孝敬的事，肯定不能算是懂得孝道的人；反过来，真正懂得孝道的人，一定是做着孝敬之事的人。

我们说禅，其实正是这样，也是讲“知行合一”的，诚如天台宗大师四明知礼所言：“知为行本，则行借知生；行能成知，则知借行成”。致知力行不是两截，力行亦所以致其知，磨镜所以镜明。因此，禅的道理不一定多说，而把禅的事当生活行为的一部分，行动本身为禅，行为本身有禅，那可能更契入禅。

读胭脂茉莉这一组诗，或可从这个角度来读，颇可读出感觉。她没有叨叨说禅，而以朴实安静的语言来说安静，娓娓道来，还真有安静之感，也就蕴着悠悠禅意了。“窗外暴雨，一只流浪猫/飞快地消失于邻家茂密的蔷薇花丛/那个撑伞走过风暴漩涡的人/正安静于一盏台灯的光晕”(《走过》)。那种走过风暴漩涡的安静，本应是壮阔激烈后的安静，然而诗人没有去渲染那种壮阔与激烈，而以平常心来看那人“安静于一盏台灯的光晕”，呈现一种淡泊宁静圆融的人生态度与人生智慧，一种有着生活温度的禅意。

“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/湖中有枯荷也有盛开的荷/我说我更爱枯荷的风格/七月有七件事和雨水有关/一夜的梦伴着雨水/荷叶碧连天啊/其实我更爱美和这画中的人/无关风月”(《安静的美》)。画面很美，那湖边，那长椅，那枯荷，那雨水，那荷叶，都很美；但更美的是那人，那画中人，那少女，在一种静态的美，美得撩人……而《此时此刻》一诗，写的全是动态。“那个撒开渔网的人/不小心点燃了黄昏的一湖水/湖水湖水中央一舟飞”。天地辽阔，湖面浩淼，水天之间一舟在飞，动感够强。然而，动中在静，静中有动。我此时此刻是一个见证者，也是一个静观者，“我不会游泳只能把诗歌谱上曲/如一阵徜徉的风从船娘的口中飞出”。于是，由于我的存在与静观，所有动态感很强的画面衬透出的是心底的安静；更根本是心底的安静，又衍成生活画面的另一种宁静，也是另一番的生活生趣与生动。

《银杏》诗句很唯美。“银杏有着蝴蝶一样的叶子/……秋风赋予它风华绝代的特权/辽阔的金黄衬托出天空的蓝”。但写银杏不是诗人的目的，诗人以此来烘衬出场的人：“穿风衣的女子踏着落叶的小路走来/停在一棵银杏树下/头发里有着我迷恋的香水味/她是我吗  抑或/她和我一样忘了深刻为何物/一片叶子就能带她飞翔”……此时此刻，安静的美蔓延开来，似平常平淡，却感人至深。我恍惚回首数次，目光被那个穿风衣女子吸引，或许真能够和她一样，忘了深刻为何物，一片叶子就能带着我们飞翔。（少木森）

附：胭脂茉莉《安静的美》（组诗）

此时此刻

那个撒开渔网的人

不小心点燃了黄昏的一湖水

湖水湖水中央一舟飞

而我不会游泳只能把诗歌谱上曲

如一阵徜徉的风从船娘的口中飞出

途 中

一会儿风，一会儿雨

一会儿穿行在大雾中

一会儿穿行在阳光中

这会儿蓝天下的白云

就是我抛向天空的白裙子

旁观者

他们一起看湖中的荷花

一起沿着山中小路拾级而上

一起去寻找古人遗落的琴音

他们在树荫下吟诗

像一对安静下来的蝴蝶

安静的美

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

湖中有枯荷也有盛开的荷

我说我更爱枯荷的风格

七月有七件事和雨水有关

一夜的梦伴着雨水

荷叶碧连天啊

其实我更爱美和这画中的人

无关风月

走 过

窗外暴雨，一只流浪猫

飞快地消失于邻家茂密的蔷薇花丛

那个撑伞走过风暴漩涡的人

正安静于一盏台灯的光晕

银 杏

银杏有着蝴蝶一样的叶子

这来自远古的活化石

秋风赋予它风华绝代的特权

辽阔的金黄衬托出天空的蓝

穿风衣的女子踏着落叶的小路走来

停在一棵银杏树下

头发里有着我迷恋的香水味

她是我吗抑或

她和我一样忘了深刻为何物

一片叶子就能带她飞翔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原载《诗意人生》及《西江文艺》2017年11期

报刊转载《读出的禅意：2017中国禅意诗选

 《迁安广播电视报》2018年9月17日以转登了少木森的读稿手记《胭脂茉莉：此时此刻，安静的美 》——